他看著那做夫妻同眠的墳墓,想著自己幾乎是要把心都掏空了,而她卻終究是不能接受他。如今她現在安安靜靜地躺在一個他不認識也不願暸解的男子身邊了,就再這六呎深的地下。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墓碑旁,墓碑上找不著他的名字;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連自己卑微的影子都不屬於她的世界。
而這就是所謂的永遠了,他想。
她寧願永遠地陪伴在另一個人身旁,平時卻連一句話都懶得同我說,他想。
而我也永遠沒機會再跟妳說話了。
他不顧旁人詫異的眼光,顫巍巍的雙膝跪了下來,將臉緊貼貼上那大理石做的墓碑上。墓碑冰冷堅硬,什麼溫度也沒有;只有他身旁墳上的小草輕輕地搖擺著,透露著微風曾經輕輕吹過。

月光皎潔,章倩婷和她的丈夫在荒山野嶺間走著。
「我們是不是迷路了?」章倩婷拉緊了丈夫寬厚溫暖的手掌,低聲地問。
「不會的。就算迷路了,有我在,妳不用擔心。」章倩婷的丈夫捏了捏被他握在掌心,章倩婷那隻細白滑膩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你看,那地方隆起來一塊,該不會是墳墓吧?」章倩婷指著不遠處,在路旁突兀地隆起的一塊被雜草覆蓋的小土丘。
「好可怕。」章倩婷不自覺地將身體捱近自己的丈夫;而做丈夫的,索性體貼地張開強壯有力的臂彎,將章倩婷摟在身邊。
「不要怕,有我在,過去看看。」章倩婷的丈夫遵循著男人就算心虛,也要自信滿滿地對女生滿口屁話的守則,拉著一臉不情願的章倩婷來到了土丘邊。
「妳瞧,沒有墓碑,應該不是墳墓吧!」章倩婷的丈夫為了展現自己的男子氣概,踏上了土丘,伸出腳在雜草堆上翻弄試探著。
「別鬧了!我們快走吧。」章倩婷縮著身子,低低地說道。
「好好,這就下來。」察覺到妻子的不悅,章倩婷的丈夫準備走下土丘,腳下卻不慎踢到一塊突出的硬物,而跌了個狗吃屎。
「怎麼回事?」章倩婷走上前去關心丈夫的情況。
章倩婷的丈夫自己爬了起來,拍掉了身上的塵土,順口罵了幾句髒話。
「那是…」語聲嘎然而止,章倩婷和她丈夫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停在土丘上。
剛才那個絆倒章倩婷丈夫的東西,是一個石碑,大部分都埋藏在土丘裡,只裸露出一角,被雜草覆蓋著。
章倩婷的丈夫壯著膽子,撥開了石碑旁的雜草,藉著月光,他看到僅露出一角的石碑上清楚刻著顯考兩個字。
「呸!」章倩婷的丈夫吐了口唾沫在土丘上,罵咧咧道:「還真的是個墳墓。」
「你這人也是,沒事幹麻吐口水在別人墳上。」章倩婷語帶責備地說,但溫柔的眼神和淺淺地微笑分明是原諒了自己深愛著的丈夫。
章倩婷的丈夫嘻皮笑臉地一把將章倩婷溫熱的身體摟到懷裡,正準備說幾句調笑話時,山中的野狗群不知被什麼事物驚動,在遠方發出一聲又一聲淒厲地哀嚎,在暗夜中令人聽了牙磣。
黑鴉鴉的天空忽地飄來一片烏雲遮住了月光,沒來由的陰風慘慘地吹起,一俱風乾了的殭屍從土丘裡破土而出。
章倩婷夫婦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死死地抱住彼此。
烏雲散去,潔白明亮的月光清楚地映著殭屍枯槁慘澹的面孔。
章倩婷對著那殭屍顫聲道:「你你你…你不是那個…」
章倩婷的丈夫打著牙顫問道:「怎怎怎…怎麼?你們倆個認認認…認識呀?」
章倩婷點點頭,結結巴巴道:「他是我高中同同同…同學…他他他…他愛戀我很很很…很久了…」

以上兩段是我曾經不斷在腦中編織的白日夢,每當我過分思念那個不管曾經被我寫作章倩婷張倩婷張茜婷還是張倩庭的女生,我就會作起這兩個風格不同,劇情不同,但意思是一樣的白日夢,我抱著滿腔柔情思念著她,而她卻永遠不會為這份情感而有所感動。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在同朋友屁話閒談間兀自編織著這兩個夢,我一個人默默吃著飯時想著這兩個夢,我在夜深人靜難以入眠時叼唸著這兩個夢,想著想著自己心中便淒惻惻地難過起來。
然而上蒼總算是有點良心,就在前幾天的晚上,它讓我心中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悄悄地走入我的睡夢裡。
夢中的張倩庭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但不知何故,我熱烈地向她訴說著情意,她始終沉默不語,目光也沒有落在我的身上,臉上還是掛著那副不冷不熱的笑容。
我越說越沒自信,她終究是聽膩似地站起身離開;我遲疑著要不要追上前去,這麼一遲疑,她已經走離我很遠了,我慌慌張張地跑在她身後,卻始終無法追到她。
最後她走上了一艘遊樂場裡會看到的那種海盜船,揀了個位子,繫上安全帶安安穩穩地坐著。
「慢著!」我不顧遊樂場裡工作人員的阻撓,硬是闖了上船。
船上除了張倩庭以外,一個人也沒有。我急忙地在張倩婷的對面坐下,而張倩庭的目光總算是停留在我的身上,臉上仍掛著那副高深莫測的微笑。
「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我哀傷地看著張倩庭,口中說著屁話,手也沒閒著地摸索著應該要在座位旁的安全帶;而就在我摸索到安全帶的那一瞬間,海盜船竟然他媽的啟動了。
船身先是緩緩地向後方拉高成垂直九十度,張倩庭仍面帶微笑地看著慌亂的我;成九十度後船身停頓,我仍不放棄希望地試著扣上安全帶,卻還是晚了一步,海盜船開始義無反顧地向前俯衝,我的身體也就順理成章地飄離了座位,那時我心頭癢滋滋彷彿即將脆裂開來似地,呼吸變得非常地稀薄,腦中沒有美麗的回憶,只有閃過個很大的「幹」字代替。
然後我就滿身大汗地被嚇醒了。
其實這個夢我在我睡醒後,就已經被我遺忘了很多的細節,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夢境即將結束前,知道自己將要死亡的感覺。那是一種明知道結局是什麼,卻清楚知道自己做什麼也沒有用的無力感;可悲的是,在現實生活中,我早已發現失去愛情的感覺和這種人之將死無力的挫折感,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而作著這個夢的人不管身在夢中還是夢外,都倍受著這樣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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