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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我的人渣好朋友也不知道,我讀大三的時候,曾經有一段非常憂鬱的時期;那時我面臨了許多的挫敗,明白張倩庭可能永遠都不會喜歡我(那時只是可能,現在是一定了),寫不出任何東西,自己的電影夢想被踐踏-被廣電系的自大踐踏,也被我自己的無能踐踏,我知道是什麼原因讓自己失敗的,可是我就是無法改正我那些人格上的缺陷,等於是眼睜睜地看自己走向失敗,唯一能責怪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會怎麼死,比懵懂無知還難過。
那段憂鬱的時期,我常常一個人走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大賣場前的公園閒晃,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宿舍,卻也不想面對人群,聒噪的人群。
公園旁是家破爛的漢神百貨(在高雄漢神可是大百貨呢),裡頭的電影院在我大四的時候倒了。有的時候,我會打電話向家人傾訴自己的憂鬱,可是後來我知道我母親在我掛上電話後竟然哭泣了,她不明白為何毫無經濟壓力的我總是那麼地不開心;後來,就算我有滿腔的鬱悶,我也會克制自己想打電話回家的衝動,訴說也改變不了現實,還讓自己的至親擔憂,何苦呢?
終於,在某一天的傍晚,我一個人坐在公園裡的石頭雕像(石頭被雕成了石頭,因為我真的看不出來那是什麼鬼東西)背後,不可自抑地淚流滿面,無聲地哭泣;那時正值下班的時刻,有家庭主婦帶小朋友在公園裡玩耍(好好把握呀!你們很快就要到了被安親班補習班榨乾的年紀了!),有廢渣國中生得意洋洋地跟小馬子調情,我很害怕被來往的路人看到我這副沒用的樣子,可是他們似乎都很快樂,自顧自地嘻笑玩鬧,完全沒把我這個流浪癡漢放在眼裡。
但我也不是一直這麼孤僻,我還是會跟人渣好友一起出去玩的。我曾在寫給張倩庭的信裡(礙於她為我設下的朋友界線,只能稱作信,不能算做是情書),提過下面這件事情-有天,我和幾個渣渣好友一時心血來潮,買了些飲料餅乾,爬上了我們學校後面一座叫「仙跡岩」的小山;一路廢話到了山頂,大家停了下來,繼續廢話,拍照。
那時,遠方商業大樓的藍色玻璃窗上,在傍晚夕陽的照射下,反射出一團頑皮流動的小光點;我很想同渣渣好友說,那建築物上有一團美麗的光,可是他們聊得正起勁,我不好意思打斷他們;一個人永遠沒辦法看到另外一個人眼中的世界,在我眼中美麗的光亮,或許在別人眼裡只是無聊的陽光反射,所以我終究什麼也沒說。
後來有一件事我沒在信裡同張倩庭提過。
我的宿舍位在一個小山坡上,每次想下山吃個宵夜,都得走上一段冰清鬼冷的小山路。有一天,我在那條山路上看到台北的夜空灑滿了又大又亮的星子,我是個睜眼的瞎子,對自然景物很少感動,但那夜滿天空純淨潔白的星星真的是震懾到我了;我很想像往常一樣,看到什麼有趣的事就立刻打簡訊跟張倩庭分享,但是那天,我把拿出口袋的手機又收了回去。
很多事情可以分享,失敗的蠢事可以分享,建築上的光點可以分享,滿天的星星也可以分享,但唯獨背後的寂寞不能;寂寞永遠是一個人的,寂寞有時不能說,說寂寞太矯情了,文人作家已經說了太多太多的寂寞;有時我們得找些無聊的事來掩飾-工作、打砲、寫作、愛情、政治、交朋友、講屁話;有時,你就是不能把那兩個字說出口,只能任由滿天無辜眨著眼的星子嘲笑著你的挫敗、無能、脆弱、哀傷-可是那星光燦爛的夜晚你什麼都沒對她說,於是你戰勝了那該死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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