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觀雙俠」這部武俠小說的作者叫鄭丰,但那是作者的筆名,她的真名是陳宇慧。
其實要用「女版的金庸」來形容陳宇慧的「天觀雙俠」,出版商有點吹捧得太誇張了;但「天觀雙俠」的確是一部優秀的好作品,雖然未必臻至成熟到天下第一,但也足以獨當一派了。
通常,我是不太為這類的小說寫感想的。
理由在之前的文章或多或少也提過:長篇小說,如果我濃縮了它,就是以管窺天看淺了它(母題之下一定還有許多子題);劇情取勝,對我也沒有太大的吸引力,因為我本身就是個鬼扯瞎掰寫屁話的人渣;而武俠小說,更是我一直頗感興趣想挑戰,卻自認這輩子絕不會在此類型小說裏面成功;綜合以上幾點,既然對我自己的創作沒什麼太大的幫助,想寫感想的動力自然就少了幾分。
這邊特別要提出的一點是,每一種類型小說,都有自己基本的敘事腔調;奇幻小說有奇幻小說的敘事與結構模式,科幻小說有科幻小說的,歷史小說有歷史小說的,武俠小說也有自成一套的系統。
當中,最難搞的兩個系統應該要屬歷史與武俠小說;歷史小說,你要拿捏虛構與史實的分寸(像李仁港拍的大爛片「見龍卸甲」就徹底變成了腦殘的三國無雙)。
武俠小說就更不用講了,雄厚的歷史知識同樣也是必備武器,光是要想辦法形容那些古代的房舍廟宇皇宮,古人的日常生活作息與衣著,就會把人搞瘋,我現在當機的腦袋中只能勉強擠出「雕樑畫棟」、「雙龍抱柱」幾個膚淺的辭彙;另外還有琴棋書畫古詩文穴道醫療等雜學我個人也是樣樣不通;再者,武俠小說行文方式有自己的節奏,像我在讀「天觀雙俠」時,就在筆記本抄下「英姿颯爽」、「膚光如雪」等詞句,這些都不是一般現代小說常使用的辭彙;最後,小說中人物的對白也是一門學問,那種半文半白的口吻我到現在還是無法掌握當中的竅門。
以上我個人遭遇的困境,如果有人覺得那像呼吸吐納一樣簡單,那他就具備了寫武俠或歷史小說的天份與潛力。
所以優秀的武俠小說和才華一般的武俠小說相比,在文氣及筆力上給人的紮實感是會差非常多的;我讀高中時就見過有很多興致勃勃的青年想嘗試武俠小說,認為武俠小說很好寫,愛怎麼鬼扯瞎掰都可以,其實這個觀念大錯特錯;武俠小說難寫得緊,絕對不是在那邊你一記「還我漂亮拳」過來,我一記「霸王回馬槍」過去,最後再被半路殺出路見不平主角的「如來神掌」秒殺買單這樣沒完沒了地亂扯下去就會合格的;套句「功夫」裡的台詞就是-想成為萬中取一的絕世高手,沒那麼容易的。
嗯,上面好像離題非常遠了,不過常常離題去講無關緊要的廢話是我的特色,要習慣。
回到「天觀雙俠」,既然我不喜歡為這類的小說寫心得,那為什麼還要特別提這本書呢?原因很簡單,有趣之處就在於這本書的著作者是女生。
男女看事情的觀點常常是大異其趣的。男性寫武俠小說常常著重於暴力、權力的消長與歷史觀的詮釋;而陳宇慧的這本「天觀雙俠」的主幹,講的卻始終是愛情,如果除去那些武林鬥爭、門派武功,我幾乎想把它當作一本精緻且纏綿悱惻的言情小說。
先從書名講起,據陳宇慧自己寫的序,由於這本書當時要參加文學獎,她的友人跟她說「書名越長越夯,比較容易引起人家的注意」,所以陳宇慧就「從善如流」的將小說名定為「多情浪子癡情俠」,不想這個書名後來頗讓人謆笑詬病(有點俗氣是吧?!),所以後來又改回「天觀雙俠」。
主角有兩個,一個是青樓小廝出身的趙觀,他媽媽是青樓老闆娘(也就是老鴇啦!),暗地裡卻是統領姐姐妹妹婆婆媽媽們執行鏟奸鋤惡(尤其是精蟲過剩的那種惡人)任務的百花門壇主,慣用暗器與毒術;趙觀後來承襲了母親的衣缽,成為一代毒王,後來還當上了百花門門主(也就是總壇主),繼續率領全天下的姐姐妹妹婆婆媽媽們執行鏟奸鋤惡的任務。
趙觀生性風流,長得帥又很會講笑話,女生看到他就腿軟,他的名言是:「每個女生我都愛,而且是同等用心地愛護之。」,他是陳宇慧筆下的多情浪子。
另外一個主角則是凌昊天,父母是受武林敬重卻隱世不出的一代大俠,出生名門正派,卻沒有名門正派子弟的囂張氣焰,好打抱不平卻又不居功,有情有義有膽有信,執行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以武止戈)還有誰比他更適合的呢?
凌昊天的武功比走陰柔路線老是使毒婊人家的趙觀好,可惜情路坎坷;他愛上了自己哥哥同樣也很「哈」的小師妹,在這種「我不願放棄卻又故意默默允許,我答應自己愛妳的心絕口不提」,明明對對方朝思暮想卻又故意避不見面的情況下,終於促成了凌昊天一生的悲劇。
凌昊天便是這種讓我想為之配上天下所有芭樂催淚當出場樂的癡情俠。
看到這裡,有沒有看出些門道呢?
一個是護花使者多情浪子,另一個是海枯石爛癡情漢子(不是癡漢);兩個不都是天下女生心中最渴求的白馬王子嗎?最好是這兩個人能綜合一下,既有趙觀的幽默浪漫,又像凌昊天般忠心不貳,能和這種男子廝守終生,無憾無怨。
尤其是趙觀,是個有趣的人物;這種比較陰柔花心卻又有擔當的角色,在一般男性寫的武俠小說成為獨當一面的主角是很少見的。(比較接近的也許算是韋小寶,但趙觀沒有韋小寶那麼下流卑怯)
我想理由很簡單,現實中像趙觀這種人物,女性也許會對之又愛又恨(恨的時候,當然就是當其移情別戀時);但男性卻是對這樣混跡女人堆娘砲型人物恨之入骨且徹底鄙視的,因為這種人物的存在,大大威脅到了自己和異性打炮…不是啦是喝杯咖啡交個朋友的機會。
無論如何,「天觀雙俠」最動人的地方絕對是對愛情的渴求與矛盾掙扎描述上,而不是武林上的門派鬥爭江湖恩怨與武林秘笈的追求。
這邊我要坦白招認,看這部小說時,我曾不禁暗暗痛哭了幾次;我萬萬沒想到,即使那麼久之後,我仍會為那無望的身影痛苦,心還未死絕。
如果之前有在看我的網誌的人,應該常常會看到「張倩庭」這號人物;名字是虛構的,背裡代表的卻是我曾灌住所有浪漫卻始終觸不到的戀人,如今伊人遠矣,彷彿某一部分的我也早已隨之逝去。
於是「張倩庭」這個名字變成了一個任由我嘻笑怒罵消費意淫的空殼。
我也明白,再也沒有另一個靈魂能填補這個空殼。
也許我欠缺的,是如同百花門為其門人過身時的祝禱詞:「有情無情,皆歸塵土。」「一世情仇,盡付東流。」那般的灑脫與空無。
鬼周譯注評:
最後附上「天觀雙俠」第一頁,開宗明義的一闕詞,這闕詞貫穿了整部小說-當然,這是我看完整部武俠小說後,回首才體驗到為什麼開頭要放上這闕詞的用意。
蘇軾<蝶戀花>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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