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市的文化中心有著一尊非常宏偉的蔣公銅像,我的父母一定還記得我小時候非常地怕它,因為只要他們把我帶到銅像前,我就會驚駭莫名到腿軟的地步;但我直至今日都沒有向他們解釋,我怕的從來就不是那座宛若奇幻電影裡出走的大巨人般的銅像,而是那幢建築挑高的天花板,不知醫學上是否有解釋(也許是錯置的懼高症?),年幼的我只要抬頭看到那天花板,就會認為自己其實行走在那天花板上,然後以頭下腳上的方式摔落在地,小命休矣。

那時我同女友第三度造訪我的故鄉高雄,壽山動物園高雄總圖台鋁愛河美術館等地在之前都已玩過,所以當日行程安排的最後一站竟然是高雄人的麥當勞-丹丹漢堡;在蓮池潭玩過後,無意間行經高雄文學館,本以為可以消磨一陣子,不想文學館封館整修中,而且赫然發現館後就是上一次同女友來過的中央公園(痾…我真的是高雄人麼?)。
正著慌還有甚麼地方可以去時,我想起可以順路到文化中心逛逛,順便同女友說說我小時候被誤以為害怕蔣公的那段往事。
沒想到,我同她在文化中心逛了一圈,卻始終沒看到那尊銅像。我思量著沒錯啊,小時候我父母帶我來看蔣公的地方應該是文化中心吧?那樑柱前立的落地大鏡是如此孰悉,許多學生社團的年輕男女皆自信於自己的肢體語言,旁若無人盡情地練習著舞步;你透過鏡子,看到鏡子裡熱舞的他們及正藉著鏡子看著他們熱舞的你自己,只是那個「你」已從孩童變成中年男子。
你記得有時在那兒也會辦書展,小時候舅舅帶你來過,說要買本書送你,你左挑又選撿了本「戰爭與和平」的注音版,妳舅媽卻說我的年紀不該再看注音版的書,我猶記得我舅不悅地回應舅媽道他喜歡有甚麼干係,何必干涉他的選擇?
你父親也帶你在那兒逛過書展,我記得我吵著要他買下至今我仍十分渴望擁有的一整套紐伯瑞文學獎的童書,我記得他跟業務員聊了好久,我幾乎以為我的夢想就會在當日實現,但父親終究沒買下那套書。回到家後,父親和藹地對我說,下次我想買甚麼應該私下跟他說,不要在業務員面前說,這樣會讓他很難為。
但這些栩栩如生地回憶是否真的發生在這裡?如果是,那為何那座代表性的蔣公銅像為何又不在此地?
我錯愕地同女友說這裡應該有座銅像的呀!
驀地一個我不能肯定真假的記憶躍上心頭,早在很多年前,陳菊市長便搭著民進黨執政時強推的去蔣運動把銅像給拆了。

高雄文學館旁立著個葉石濤唸書給孩童聽的像,身後有碑文,挺美,如下:
「沒有土地,哪有文學?
認同自己所屬的土地與人民,
描寫本土人民現實的離合悲歡的人生,
乃是作家責無旁貸的使命。

文學來自土地,
作家描寫的是他所生存的、
他最熟悉的土地和人民的生活現實;
即使任他的幻想和空想自由自在翱翔在廣闊的天空,
但是他的幻想並非憑空產生,
仍然紮根於土地和人民。」

有時覺得外省三代(也就是我這輩)是沒有根的人,既沒有祖父輩躲在船艙逃難渡海的經驗,也沒有二代晚年莫名產生那種獨上西樓、遠眺彼岸的孺慕思鄉之情,討厭共產黨,愛臺灣,但卻也不認同所謂的去中國化。
記得大學的某堂課,老師問我們甚麼是臺灣文學?是祖籍臺灣的人寫的文字才稱作臺灣文學?或要用閩南語寫的才算?還是描寫臺灣的人事物就作數?
敢問葉石濤葉公,您說,後生晚輩我寫的這篇關於蔣公的遊記算是臺灣文學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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